我不因快乐而微笑,而是因微笑而快乐。
曾经,我是那么一个“表里不一”的孩子:在别人面前,我很乖,我会静静地微笑,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微笑娃娃;在家里,我却会默默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布偶轻轻哭泣,把一天的委屈转化成泪水,一次性的统统发泄出来。有时候甚至能哭一个下午,哭累了就倒在木地板上睡觉。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委屈,让我似乎成了一个抑郁症患者。我只是潜意识地觉得我很悲哀。我的日记本里有那么多蓝色的令人发寒的句子:“也许我早就该明白,‘乖’是对命运的另一种屈服。”“快乐,那是面具上的饰品。”世界上似乎没有一个真正能使我快乐起来的理由。
后来,我开始频繁地收集那些和我的文字一样冰冷的文章,那些文章似乎能与我的心灵产生碰撞。我看着它们,像是看到了同类般兴奋。我越来越频繁地把我关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久而久之,在我的眼里,房间里粉红的墙壁变成了一片汹涌的血色,总有一天会把我吞没。我仍在别人面前微笑,但微笑的背后多了几分冷意。
毕业后的一次同学会,死党莎铃竟夸我以前写的文章写得很深沉。我笑了,“深沉”是什么?深沉是在狭小的房间里一个人苦苦的思索,让泪水浸湿手中的布偶,让痛苦在一瞬间释放。我就这么笑到了同学会结束。结束后,我正准备回家,惜叫住了我。惜是我的同学,仅仅是同学,却有与我一样的恬静微笑,但她的微笑显得更加地纯真。她说她注意到了同学会上我的笑容,“与平常的不太一样呢!”她笑着说。
真厉害的洞察力。我在心里感叹,同时微惊:难道我的内心想法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我也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了标准的27。5度。“是么?”我不动声色地回答她。那时的我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防备,像是一只立着刺的刺猬,怕被伤害,同时也赶走了别人的好意。“嗯,别小看我哦,我以后可是要当心理学家的啊!”她笑得更加灿烂了,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冷漠。“好吧。”我屈服了,“你觉得我的笑怎么了?”“那我直白的说了哦!刚刚你在同学会上的笑,怎么说呢?不像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倒是跟你平常的笑很像,但这一次的还多了一点冷意。”她一边说一边盯住了我的眼睛。我避开她的眼神,竟感到一阵惊慌,那是一种被看穿了心事后不知所措的惊慌。“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我勉强维持着我的笑容。“不是我想到的,而是你的笑告诉我的。”惜越发的肯定。我再次惊慌起来,那一瞬间我像是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麻雀,在冷空气中无力的哆嗦。我忽然觉得这是一场恶魔与天使之间的对话,天使想拯救恶魔,恶魔头居然头一次感到了无比的惊慌。真是搞笑,我换上了一抹讽刺的笑:“到外面走走吧。”
宽敞的街道在雨后散发着一种榕树叶蒸发后的清香。我和惜漫步在这湿润的绿色的香气里。我镇静下来,我突然对她想怎么“拯救”我产生了兴趣。“这世界真是无趣。”我开口道。“不,世界很美,只是有一些东西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感受不到世界的美好。”惜盯着一片树叶上晶莹的雨珠。“你说话的语气很像一名修女。”我将嘴角向一边歪了歪。“嗯,其实每一名修女都是一名心理学家,她们有把人们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的能力。你说我像修女,那么,按你那么说,也许,我也能。”惜静静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感到快乐。”“也许有,那就是——微笑。”惜指着我的嘴,“但不是你这种微笑,要那种直通心灵的,能感受到世界上的美好的微笑。”我嘲讽地看着她,那种陌生的微笑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搞笑,像是电视剧情一样,狗血,虚假的煽情。“我累了,我要回家了。”我摇摇头往回走,脸上明显写着失望。原来,天使也不过如此。恶魔,果然还是要生活在地狱里的啊。她没有叫住我,只是湿润浓郁的空气中又轻悠悠地飘过来一句话:“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我不因快乐而微笑,而是因微笑而快乐。’”我在完整地听到这句话时震住。回过头,惜在身后对我微笑,是那种直通心灵的,能感受到世界上的美好的微笑。
哲学原来是很伟大的。我在听到这一句极富哲理性的话时瞬间清醒。也许,是我一直看错了这个世界。我一直认为是这个世界欠我的:世界欠我快乐,世界欠我自由,世界欠我运气,世界欠我温馨……这一切或许都只是我自己幼稚的怨恨,自以为自己比别人少拥有了许多,却从没想过,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去争取。一个微笑便可以换来快乐,我却只知道用它来换取痛苦。我一直在讽刺别人,却不知道那其实是在讽刺自己。就像惜那天最后告诉我的:只要拼命地、积极地去争取,恶魔也可以在瞬间羽化成天使。
那天我没有再对惜说什么,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后对她说:“你是一个最伟大的心理学家。”然后停顿,递给她一个最快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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