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德与罪恶的挑战——狄德罗“拉摩的侄儿”浅析

第ｌ９卷第４期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ｅｎａｎ　Ｒａｄｉｏ＆ＴＶ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ｏ１．１９．Ｎｏ．４　２００６年ｌ０月　Ｏｃｔ．２ｏｏ６　美德与罪恶的挑战　狄德罗“拉摩的侄儿”浅析　殷明明－．张晓艳：　（１．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　２０００６２；２．叶县常村二中，河南　叶县４６７２３３）　摘　要：在１８世纪，资产阶级个体以一种崭新的形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拉摩的侄儿”就是其中之一。他有着强　烈的自我意识，深知社会的罪恶却又主动投入其中，带着鲜明的价值相对主义和犬儒主义，是一个自觉的资产阶级个　体。　关键词：拉摩的侄儿；资产阶级个体；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２８６２（２００６）０４—１９—０２　其次是他强烈的个人主义倾向　个人主义本身并不是全然　十八世纪是一个礼会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的时期　随着旧　的经济、社会和宗教制度的逐步瓦解．个人得以摆脱原来对于　位置上的．几乎没有变化的可能，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丝毫没　有个性可言　正如亨利－勒费弗尔所指出的．我们不能“忘却个　性始于十八世纪”　ｌｌｌｔ　需要补充强调的是．那是一种资产阶级　消极的．但他个人主义不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的个人主　义．而是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认为自己的存在是最高价值所　最完美的世界见鬼去吧．如果我不存在其中的话　”［２１（Ｐ２１６）对于　“拉摩的侄儿”．其他人不过是谋求利益的工具　这正是黑格尔　集体和教会的依附　伍封建制度中．个体是被牢牢同定在某个　在，他说：“事物的最好秩序，也就是我曾应该存在的秩序：让那　所认为的资产阶级主体的特征，他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每　个人都是以自己为目的．其他的一切于他都不具有任何意义　”　『　］ＩＰＩ２０１　的个性　尽管在各个时代可能有类似的个性特征．但只有到了　资本主义时期，它才能够成为一种典型。　那么．百科全书派主要代表人物狄德罗笔下的“拉摩的侄儿”　按照当时的观点．“凡是使人得到快乐的．就是善的．反之　就是恶的；凡是对自己有利的行为．就是合乎道德的行为，反之　是否能被视为一个资产阶级个体呢？从他低下的社会地位和卑鄙　无耻的行径来看．他更像一个流氓无产者　但就个体意识而言，他　就是不合乎道德的行为　”［　］（Ｐ３３７）这正是“拉摩的侄儿”的处世哲　完全和传统割裂而代之以新的意识形态——资产阶级的意识形　学：“没有任何东西绝对地、本质地、普遍地真的或假的，而应当　态．尽管那是一种形成当中的、并不完整的意识形态。　首先．是“托摩的侄儿”对“自由”的理解　对于资本主义社　是利益需要人们的那样，好的或坏的，聪明的或愚蠢的，体面的　或可笑的．正直的或罪恶的。”　ｔ一　所以．资产阶级的确有着诸　如勤奋、节俭等美德．可那是以能带来财富为前提。本杰明・富　会来说．“自由”是非常关键的概念　从资产阶级公开提倡的观　点来看．个体应当是自我决定的．它在理论上反对任何形式的　外在权威　、而“拉摩的侄儿”对“自由”这一观念的阐发是：“我非　兰克林就曾很直白地告诫资产阶级们：“要记住，时间就是金　钱”、“要记住，信用就是金钱”。这就意味着．美德必须有用才是　常愿意是卑鄙下流的．但我希望这是没有拘束的　”［２］（ＰＡＴ４）“每个　美德．而不是相反。一切都不再有绝对的意义．凡是能把他引向　人都有他自己的尊严：我很愿意忘记我的，但要由我来决定而　个人幸福的，他都会去跟随，丝毫不理会那是美德还是罪恶。　不是由别人命令　”［２］（ＰＴＡ４　这表明．“拉摩的侄儿”十分理解和珍视　自己的自ｍ．他认为他必须是自由的．即使是在卑劣或屈辱的　行动当中　对他而言．自南不仅是向善的自由．也包括向恶的自　美德与罪恶这两者之间的矛盾正是当时资产阶级在意识　形态上的困境．是个人实际动机和国家道德宗旨间的矛盾　资　产阶级在实践当中是如同“拉摩的侄儿”那样不择手段追求利　南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一个“向上爬而尤其会堕落的自由的　‘个人”’　Ｉｔ］（ＰＩ４３）这尽管听起来不符合传统的道德．但那却是十八　益　但是这样的行为如果上升为一种公开的观念将会使新兴的　世纪所认同的自Ｆｈ观念，狄德罗在《百科全书》的“自然权利”这　资产阶级处于劣势　新兴的资产阶级在精神上是贫困的．被庸　一词条中就指出，人首先必须是自由的．否则．“也就既没有出　俗的功利主义困扰　这就要求资产阶级要继承某些传统的概念　过这些传统观念．他们可以把本阶级的利益伪装为普遍的利　益．使人们为特殊阶级的利益效力而不自知。这正是那种齐泽　克认为的经典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形式：“他们不了解．但他们　在做”　于理性的ｆ　慈．也没有出于理性的狠毒了”、“也就无所谓道德　来支撑它，诸如美德、义务、荣誉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资源。通　意义上的善或恶、对或错、义务或权利了”　［３］（Ｐ２６５）康德也有类似　的看法．“对康德来说．一个人要获得真正的自由必须是可以任　意向恶与向善；否则（理性地）选择善就没有什么可赞扬的，功　过概念就成了空的　”ｌ４ｔｍ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５—１７　作者简介：段明明（１９８０～），男，安徽黄山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生，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教师。　・４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但“托摩的侄儿”对这一切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明白卒十会现　实和自己的处境．他没有被那些道德教化所蒙蔽。他对上流社　辩的东两　止像“托摩的侄儿”所感慨的：“为什么要冒着使｝】己　折断脊骨的危险以追求ｆ　字架．而不转而从事一个没有危险而　２＂（Ｐ２４９）的确，在一个已然定型的社　会进行了无情的挖苦、抨击。他知道，富人们的财富是肮脏的，　又永远　缺少其报酬的职业？”［是些“上帝才知道怎么得来的财富”：　ｃ　他知道，社会已经成　会．如果不顺从这个社会的秩序．将被视为异类；如果不认同这　为丛林．“所有的身份在社会中相互吞食”。　ｔ一　美德只不过是　个社会．那么自己也将得不到认同．“托摩的侄儿”非常清楚这　谈不上卑鄙。并不是我发明卑鄙伎俩　用来美化和掩饰罪恶　他尖锐地指出“人们赞扬美德，但人们恨　点．“我做得与大家一样．它．人们逃避它．它冻得冰冷……美德使别人尊重，而尊重是不　舒服的：美德使人们钦佩．而钦佩不是令人高兴的。”【２］　（在那样的社会中全是赤裸的利害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被　物和物之间的关系所取代．就连最亲密的关系也不例外，“拉摩的　的．如果我不使自己适应它们．我就是不正常和愚蠢的。”　ｊ　ｃ　在一个文明社会．没有什么比不正常和愚蠢更可耻。这是当时　已经开始蔓延的一种生活态度．甚至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在　他（拉摩的侄儿）所说的这一切之中有很多这样的东Ｉ｝ｌｉ，人家想　它们．根据它们而为人处世：但人们不说　”　ｃ一　所以．“拉摩的侄儿”这个否定一切的精神．“他一方面更具　有人性，因他比以前自由了，另一方面他又更具兽性，闪为他是　弱肉强食的动物　”　ｃｒ１８）这就是在当时的环境下出现的意识形　态特征．在那个逐步世俗化的社会中．一切问题的关键是追求　侄儿”承认．他对他妻子毫不关心．所谓夫妻只是一对工作搭档。　更为深刻的是．“拉摩的侄儿”意识到了他那个社会的决定　性力量是什么。他知道．人的价值是由外在事物所决定：“行业　的价值多少．人也就价值多少　”［２］（Ｐ２３５）他已经意识到人的价值不　是如那些虚伪的观念宣称的那样．美德、声誉在现代社会依然　是衡量人的标准　他举了个很妙的例子来揭露这些观念的虚　妄：“人们曾说：‘好的名望比镀金腰带还值钱。’有名望的人并　没有镀金腰带．而我看到现在有镀金腰带的人几乎不缺乏名　现世的幸福．冈为俗世的幸福是被宣称为符合人的自然本性　的．被解放出的理性是争夺个人利益的Ｉ　具　这时的人们尽管　拥有了ｆ１南．但这自由是和竞争紧密相连的．重要的是在竞争　望　”　ｃ一　他知道这些观念本身没有价值．不过是“能通过评价　而有价值”。【２ｌ（　有如此敏锐观察力和判断力的他几乎不会受到任何观念　中获胜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那些传统的价值观念．要么成　为罪恶的伪装，要么被决然的抛弃。正因为如此．作为一个ｒ｛觉　的资产阶级个体的“拉摩的恽儿”才会在承认社会和ｒＪ已的卑　劣的同时．却又义无返顾地投入其中．主动地去维护｛｝ｆ小ｔ义　生产关系的再生产　参考文献：　的蒙蔽．他“什么都知道”．但“拉摩的侄儿”对社会真相的认识　并没有把他引向反抗　他对社会的反感主要是因为他不满他目　前的地位。所以他调动他全部的理性（他完全不缺乏理性）为自　己谋求财富．他的全部才华都用在以一百种方式去诱惑一个女　孩．或是努力提高自己的说谎水平这类事情上　他如此追求财富．不是因为他在精神上真正认同财富。“拉　摩的侄儿”在以财富来享受之外．是为了借助财富来证明自己　的意义．他明白财富并不是人真正价值所在．他同时又知道，在　一［１］［法］亨利．勒费弗尔．张本译．狄德罗的思想和著作　Ｍｊ．　北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５、　［２］［法］狄德罗．陆永昶译．修女拉摩的侄儿［Ｍｊ．南京：译林　出版社．２００３．　个以财富为标准的社会中．没有财富的话．他就什么都不是，　［３］［法］狄德罗．梁从戒译．丹尼．狄德罗的百科全书（选泽）　『Ｍ］．沈阳：辽宁人民出版，ｌ９９２．　因为现代社会已经把人的生存状态和财富对等了　这个社会如　此憎恨不幸和贫困．而对力量和财富无比推崇．善良和幸福之　间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无数善良的人并不是幸福的．无数的　人是幸福的却并不善良”　［２］（Ｆ２４１　所以他宁可成为一个大无赖而　不愿成为一个平庸的人．这使得他在鄙视财富时又贪爱财富。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拉摩的侄儿”深知社会的虚伪和残酷　却又试图成为其中一员．用齐泽克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种犬儒主　义的意识形态：“他们非常清楚正在做的一切．但仍然还在做”。　也就是说．“拉摩的侄儿”是“相当清楚意识形态的面具与社会　［４］达巍等．［英］以赛亚．柏林．浪漫主义革命：现代思想史　的一个危机［Ａ］．消极自由有什么错［Ｃ］．北京：文化艺术　出版社．２００１．　［５］［德］彼得．毕格尔．陈良梅等泽．主体的退隐［Ｍ１．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２００４．　［６］［英］Ｊ．０．林赛．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组译　新　编剑桥世界近代史（第七卷）［Ｍ］　北京：中同社会科学　出版．１９９９．　现实之间的距离．但是他仍然坚持这种面具　”　ｃ　因为这个面　具能为自己带来利益．连绞刑架都不惧怕的资产阶级是决不会　介意有一个面具的　［７］罗国杰，宋希仁　西方伦理思想史（下卷）．ｆＭ　．北京：中　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８．　［８］［斯洛文尼亚］斯托沃热・齐泽克．马克思怎样发明了症　候？［Ａ］．图绘意识形态［Ｍ］斯托沃热・齐泽克编『Ｃ］．南　京：南京大学出版礼．２００２．　我们看到．“拉摩的侄儿”同样尖锐地批评了真善美和假恶　丑．但对于一个资产阶级个体的实际生活而言．这两者之间的　区别并没有更多的现实意义．支持他们作出选择的不是那些思　［９１［英］特里・伊格尔顿．马海良泽．意识形态［Ａ］．历ｒ史巾的政　治、哲学、爱欲『Ｃ］．北京：巾圉礼会科学出版｝ｆ：．１９９９．　Ｏｎ　Ｂｏｕｒｇｅｏｉｓ　Ｉｄｅｏｌｏｇｙ　ｒｅｆｌｅｃｔｅｄ　ｆｒＯｍ“Ｒａｍｅａｕ’Ｓ　Ｎｅｐｈｅｗ”　Ｙｉｎ　Ｍｉｎｇｍｉｎｇ　，Ｚｈａｎｇ　Ｘｉａｏｙａｎ　（１．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ａｎｄ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Ｅａｓｔ　Ｃｈｉｎａ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ｈａｎｇｈａｉ　２０００６２，Ｃｈｉｎａ　２．Ｔｈｅ　ｓｅｃｏｎｄ　ｍｉｄｄｌ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Ｙｅｘｉａｎ　Ｃｈａｎｇ　ｃｕｎ，Ｈｅｎａｎ　４６７２３３，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ｏｕｒｇｅｏｉｓ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ｅｍｅｒｇｅｄ　ｏｎ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　ｓｔａｇｅ　ｉｎ　ａ　ｂｒａｎｄ－ｎｅｗ　ａｐｐｅａｒａｎｃｅ　ｉｎ　ｔｈｅ　１　８ｔ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Ｒａｍｅａｕ’ｓ　Ｎｅｐｈｅｗ　ｗａｓ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ｍ．Ｈｅ　ｈｅｌｄ　ｓｔｒｏｎｇ　ｓｅｌｆ－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ｋｎｏｗｉｎｇ　ｔｈｅ　ｇｕｉｌｔｙ　ｏｆ　ｔｈｅ　ｓｏｃｉｅｔｙ　ｂｕｔ　ｓｔｉｌｌ　ｗｉｌｌｉｎｇ　ｔｏ　ｇｅｔ　ｉｎｔｏ　ｉｔ　ｗｉｔｈ　ｄｉｓｔｉｎｃｔｉｖｅ　ｖａｌｕｅ　ｒｅｌａｔｉｖｉｓｍ　ａｎｄ　ｃｙｎｉｃｉｓｍ．Ｓｏ　ｈｅ　ｗａｓ　ａ　ｓｅｌｆ－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　ｂｏｕｒｇｅｏｉｓ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１．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Ｒａｍｅａｕ’Ｓ　Ｎｅｐｈｅｗ；Ｂｏｕｒｇｅｏｉｓ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Ｉｄｅｏｌｏｇｙ　Ｉｎｔｅｒｅｓｔ　・４＿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