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

战马

我相信，身体会死，灵魂会死，但爱不会死。

——题记 它所听见巨大的轰鸣声在身后回荡，也许那是肆意呼啸的狂风，也许更像是百万重炮齐鸣的怒吼，也许是肆意呼啸的狂风，也许更像是百万重炮齐鸣的怒吼。是了，它应该是很熟悉这声音了，它见过那钢铁的怪兽如同死神无情地收割人的生命，它见过那绽放的火焰吞噬鲜活的生灵，它见过它的同伴们奔跑不及葬身于此的情景，那便是战场了。

近了，那声音更近了，是什么在如金属碰撞似的低吟呢？它警觉地抬头四处搜寻，目光越过长而尖锐的铁丝网，视线与远方堆满尸体的地平线齐平。然而看不见，看不见似乎危险的源头。

它留恋地望向身边的同伴。是呀，它的同伴。那匹黑色的马儿曾是它的同伴。它有多漂亮的毛儿呀，如同水晶一般发亮。原本美丽的双眸为何会紧紧闭上，为何在也不张开与它高傲地对视了呀？

黑马儿是否还记得与它驰骋的岁月呢？它这样想着，鼻尖蹭着对方柔顺的毛发。那些日子是快乐的，它们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它会不服输的和对方赛跑，在青绿草地上奋力夺标。它会义气的顶替对方去拉炮的名额，替对方挡在死亡的当口。它们一起在充满硝烟的战地上奔跑，哪怕穿过冗长的黑暗，闯过枪林弹雨的小道，为何，为何黑马儿现在爬不起来与它争个高下呢？它应该忍着伤痛也不会向自己服气呀！它这么想着，想叫黑马儿起来，哪怕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也好。

轰鸣声更大了，“哐当哐当”似乎要张口把大地咬下。它有些害怕，但它从来不会退缩。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死亡味道，呛鼻的浓烟渲染土地。路边的柔软青草被践踏过，碾碎的花儿还带着原始的清香。蹄子踏过带起的泥土覆盖了痕迹。

突然那庞然大物出现了！卷着滚热的空气和凛冽的风刃，毫不留情的冲来。 它嘶鸣着，它奔跑着，它横冲直撞，欲求生路。

可它能往哪里走呢？这里哪有路走呢？除了望不到头的铁丝网和刺勾，还有什么留在这儿呢？

无路可走，它无路可走！

那辆重装坦克逼近，压碎了一切挡路的障碍。石头也好，尸体也罢，全被那怪物狞笑着卷过，满地狼藉，不留生路，好家伙，那是怪物呀！

它还有什么办法呢？它只能拼死一搏。

它长鸣一声，像是为黑马儿，也像是为自己哀鸣似的。便如六月的雷电，瞬间冲过去了！ 它本不会跨越的，它想。

哪怕是低矮的土墙，或是木头栏杆，它也跨不过。它的主人，哦，那是多好的少年啊，却被它摔在了地上。还有那美丽的女孩，她用双手引导它跨栏，却失望了。它有些后悔自己的过错，又充满了对那些人的思念。

它踏过钢铁的墙壁，毛色在月夜下 闪闪发光！

奋头踏过那怪物，它飞快地朝反方向跑去。这一跑，便再也停不下。它觉得自己的满腔热血此刻像是沸腾了一样，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被唤醒，叫嚣着：

快跑啊，跑！只要跑下去就可以了！

它这么想着，便由着自己的野性，狂奔起来。

风抚平了她躁动的血液，露水打湿它美丽的皮毛。它在枪炮的火光中，肆意穿行。它矫健的身姿，跨过壕沟，穿出战火，越过重重铁丝网。它在明亮的圆月下，在爆炸中射击中如同凤凰涅槃一般的冲出去了！

只是它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荆棘，如同蜘蛛网一样的密集的倒刺。这些无情的铁丝，紧紧地将它缠住，生生止住它的去路，它无奈。被缚如深陷泥潭。使它动弹不得。

它使出浑身的力气，势要冲破这荆棘。可对方却不懂它意，反而越缠越紧，死死咬住。 它无力地哀鸣一声，瘫倒在地。 似乎它要放弃了生的希望。

它张开双眼望到深蓝的天空，在夜色与浓烟的浸渍下变得模糊不清。它想，出生时也许看到的就是这片天吧。

是的呀。

它第一次睁开双眼，便是一片无际的蓝天。德文郡美丽的，永远平静的蓝天。还有那个眼眸与天空一样温柔的少年。

是它的主人。它最爱的主人。教会它走与停的主人。和它一起在暴雨中犁地的主人。笑着流泪对它说不管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主人。

它至亲至爱的主人，为何要与他分离啊。

使它性子太烈，惹他生气了吗？还是因为它犁过的地没有收成，认为它没用了呢？ 如果它好好听话，是不是就不会将它卖掉了呢？主人啊，他是否还记得那些肆意玩耍的日子呢？

他是否还记的，他亲自引导它套上犁具，抚平它的鬃毛带着它开垦荒地的时候呢？ 他是否还记的，在大雨回荡了整个世界，他们依然留在荒地上劳作呢？ 他是否还记的，在收获颇丰的萝卜田里，它踏过绿的发亮的菜田的悠闲呢？ 他是否还记的，再卖给了军队后哭着对父亲说，不能这样，它是我的，是我的？

对啊，它的主人，现在德文郡的土地上正在盼望着它呵。它思念那段美丽的日子，他日日思念它的主人。

它得回去！

它这么想着，又奋力站起来，铁丝在它身上划出长长的，难看的口子。疼痛如同惊涛骇浪拍打在它的全身。

相见啊，再见一见吧，哪怕是一次也好啊。 这个时候，天空的尽头已经泛起了鱼肚。 黎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