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为何没有国立大学

美国为何没有国立大学

作者：彭道林

来源：《大学教育科学》2011年第02期

[摘要]美国的大学有公立和私立之分，公立大学又以州立为主，并无一所国立大学。这科·现象是由于历史、观念、机制等多方面的原因形成的。然而现象之下的实质，即美国对于大学的理解也许更该引人深思。 [关键词]美国大学；公立；私立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11)02-0035-03

众所周知，在3000多所美国的大学中，没有任何一所国立大学：在规模如此宏大的高等教育体系中，私立大学与公立大学并存，而公立大学主要为州立；在最高水平的大学中，私立大学占据主要位置。这就是美国大学的现实。

本文着重讨论，为什么规模如此之大、水平如此之高的美国大学中没有国立大学。 我们从几个方面来说明。

一、历史的原因

美国最早的大学建立于1636年，那就是私立的哈佛大学。由此至美国建国之前，连州立大学也没有，只有清一色的私立大学。艰难兴起的州立大学(如最早的弗吉尼亚大学、密执安大学)则已是19世纪的事了。第一所真正的州立大学是弗吉尼亚大学，在美国建国之后已近半个世纪才诞生。它于1818年获得特许、1825年开学。

事实上，在美国建国后80多年里，公立大学也只有十余所。那时，全美共“264所院校中，私立竞占247所之多”。公立大学的比例仅为7％，私立大学的比例则高达93％。直至20世纪中期(如1950年)，美国私立大学总数仍占66％，学生人数占50％。

不仅如此，在最高水平的大学中，私立大学占有更大的比例。例如，全美排名前20位的大学之中，90％以上为私立大学。

历史表明了，美国大学占突出地位的是私立大学而非公立大学，更没有国立大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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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特茅斯学院案”这一历史事件特别说明了私立大学为何能在美国深深扎根并长盛不衰。 这是一个著名的案例。达特茅斯学院是美国建国之前的1769年获得特许状(当时尚由英国王室颁发)的一所私立学校。但因美国独立之后的一段时间，该学院常获得政府资助，从而模糊了它的私立性。学院所在的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些政府官员因此想将其正式改为公立大学并称之为达特茅斯大学。

但达特茅斯学院董事会不予承认，也不承认“达特茅斯大学”，并且状告州政府违反美国宪法，侵犯了私人社团。然而，1817年法院判定董事会败诉。于是他们又进一步上告至美国最高法院。经过长时间的法庭辩论之后，1819年2月，最高法院宣判州政府违反了美国宪法，无权控制学院。学院董事会胜诉了。

虽然此案例并不能说明美国为什么没有国立大学，但它说明了在美国，将私立院校通过政府权力改变为公立院校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更不可能发生在某些国家出现的那种“国有化”了。作为公立大学的州立大学的诞生，将私立大学诞生之初的17世纪30年代更是长达两百年了。

当然，联邦政府通过土地赠予推动了州立大学的诞生。但是，从历史的角度看，美国是分权制而非集权制国家，以教育为例，联邦政府主要视之为州政府和民间的责任。在很长时间内，联邦政府内阁主要设立国防部、财政部等，而并没有设立教育部、文化部之类的机构。很晚建立的教育部也不直接管辖大学。这一历史传统自然与美国没有国立大学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这是政治观念方面的影响，还有有关高等教育理念上的一些因素。

二、观念方面的原因

“在世界上几个主要的先进国家的高等教育系统中，美国的系统是最缺乏组织的，几乎完全是一种相互竞争的市场”。美国政府从来不是高等教育的控制者、组织者。这跟欧洲和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是不一样的，“在今天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区，高等教育已成为国家政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

然而，在美国，“由于拥有私立院校、院校级控制和院校自治的传统，直到最近，美国仍然很不愿意承认高等教育是政府管辖的一个部份，也不愿意把高等教育作为政府的一部分进行研究”。这种强烈的观念及相应的传统，使得既有的大学不可能有走向“国立”的愿望，不可能生长出“国立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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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美国大学还普遍认为，美国大学的独立、自由、自治与竞争，正是美国高等教育特别发达的根源。哈佛大学的一任著名校长博克在哈佛建校350周年时说道，“美国的高等教育是在特色各异、地方自治和竞争中繁荣起来的”；“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大学一直有着不平凡的自由，政府官员很少干预州立学校的事务”，更不要说私立学校了，至于代表国家的联邦政府，既无“国立大学”可干预，也绝不会干预到州办和私办的大学；而“各自为政的独立学术中心存在，提高了创造力和适应力”，并且，“由于避免了政府的控制，决策的权力就掌握在有识之士手中，鼓励竞争成了努力进取以超过他人的动力。我们在取得科学研究成果、进行高质量的职业培训、为社会不同阶层服务、为广大的个性各异的学生提供不同课程等方面形成了一个被广泛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网络”。

要保证大学“为社会作出最大贡献”，就要严防“迫使大学冒牺牲自己独立化的危险而参与政治斗争”。这就是美国大学根深蒂固的观念。

三、机制方面的原因

美国严格限制政府的职能，并通过有效的制度和机制来限制政府的权力。一直以来，联邦政府都不得干预大学，甚至不能越权干预中小学。在组织制度上，直到1980年前，美国连教育部也不设置。此后设置的教育部(仅30年的历史)依然是不能干预大学的。大学的独立性不因教育部的出现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虽然观念对制度的形成有决定性影响，但也只有良好的机制才能使观念变成现实。在美国，是否办国立大学这类事情，并不是政府说了算，也不是总统说了算，更不是哪个党派说了算，而是需要国会(即议会)和总统的共同决策，立法的权力在国会。

美国也不是没有学者建议建立国立大学，也不是没有总统推动国立大学的建立，然而，终归都未能如愿。“究其原因，美国公众对国立大学的动议或者漠不关心，或者持反对态度”。这成了一种普遍的观念，同时，国会中的不少议员们“认为创办国立大学有违反美国宪法之嫌，而且担心国立大学的创办有可能成为国家权力无限扩大的起点”。这种观念，这种立法机制，一起成为了美国未能产生国立大学的原因之一。

如今，再加之在没有国立大学的情况下，美国大学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国立大学也就更没有可能在美国出现了。

“大学靠的是思想”；大学“是一座人类精神的圣殿”；“现代大学好似一本百科全书”——这三句话分别出自三位美国人。由此看来，大学还需要别的什么来介入吗?还需要什么别的组织来指点吗?还需要别的什么机构来为它作出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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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问题的实质

美国的制度并不是普世的，但美国人的观点价值如何呢?实质性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这还是值得思考的。

其实，问题的实质并不在于大学是否国立或是公立，又或是否私立，而在于如何看待大学，如何理解大学；进一步的问题才是大学与国家或代表国家的政府之间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应当符合我们对大学的一般理解才可能是恰当的。

实际上，大学与政府在性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可以说是有根本性的区别。

又以哈佛为例。哈佛的诞生早在美国建国之前，当然与美国政府无关，与国家无关；在有了国家、有了美国政府之后，哈佛依然是哈佛；美国建国之后的200多年里，政府经历了40多届，经历了28位总统，这亦与哈佛无关；仅在艾略奥特校长期间，就经历了十届政府，然而，哈佛的校长就只是艾略奥特一人，并且，这也是哈佛开始腾飞的一个时期。哈佛的强盛与兴旺也作为一个个案有力地说明了国立大学并不是必要的。

除了美国，也许还特别应当提到德国。德国的大学与美国的不同，它是以国立为主要特征的。然而，正是留学德国、深知大学的蔡元培这样说道，“德意志帝政时代，世界著名开明专制的国，他们大学何等自由”。美国教育家霍尔亦曾说，“德国大学是当今地球上最自由的地方”。

德国哲学家、教育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话则有更直接的说服力，“一方面，每所大学都是某个民族的组成部份，另一方面，大学又将目光专注于民族性之上的目标”。

德国在19世纪拥有世界上最高水平的大学，最发达的高等教育，至今，它仍然是高等教育最为先进的国家之一。虽然，它的制度与美国的很不一样，但是，在观念和机制上是一样的。德、美两国的大学都专注于科学，又都享有充分的自由。这才是实质，国立与否只是形式。

美国没有国立大学，这是历史的、社会的原因造成的；与美国社会的演进有密切的关系。美国大学极为先进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有没有国立大学，而在于它把握了大学的根本特征。当然，在这种形式之下，美国大学更加具备了享有更充分自由的保障。这的确也是关键的因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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