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论“推敲”
作者:胡群星 肖应勇
来源:《语文建设》2006年第12期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用到“推敲”一词,这个词的来历跟诗人贾岛和韩愈有关,在阮阅《诗话总龟》里有这样的记载:
贾岛初赴举在京师,一日于驴上得句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又欲作“推”,炼之未定。于驴上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势,观者讶之。时韩退之权京兆尹,车骑方出。岛不觉行至第三节,尚为手势未已。俄为左右拥至尹前。岛具对所得诗句,“推”字与“敲”字未定,神游象外,不知回避。退之立马久之,谓岛曰:“‘敲’字佳。”
这个典故一直被人们视作炼字的范例。以上记载里,韩愈的态度是明确的,他认为“敲”字好,至于韩愈认为“敲”字好的理由,文中却没有记载。
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在《咬文嚼字》一文中对“推”“敲”二字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二字在意境上有分别,而且很怀疑韩愈的修改是否真如古今所称赏的那么妥当。不妨引文如下: 古今人也都赞赏“敲”字比“推”字下得好。其实这不仅是文字上的分别,同时也是意境上的分别。“推”固然显得鲁莽一点,但是它表示孤僧步月归寺,门原来是他自己掩的,于今他“推”。他须自掩自推,足见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在这冷寂的场合,他有兴致出来步月,兴尽而返,独往独来,自在无碍,他也自有一副胸襟气度。“敲”就显得他拘礼些,也就显得寺里有人应门。他仿佛是乘月夜访友,他自己不甘寂寞,那寺里假如不是热闹场合,至少也有一些温暖的人情。比较起来,“敲”的空气没有“推”的那么冷寂。就上句“鸟宿池边树”看来,“推”似乎比“敲”要调和些。“推”可以无声,“敲”就不免剥啄有声,惊起了宿鸟,打破了岑寂,也似乎平添了搅扰。所以我很怀疑韩愈的修改是否真如古今所称赏的那么妥当。
那么,在“推”与“敲”之间,到底选哪一个更妥当些呢?韩愈和朱光潜,到底哪一个人的观点是对的呢?我们认为韩愈的观点是正确的,朱光潜先生则犯了一个美丽的错误。如果单就“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这两句诗而言,朱先生的分析言之成理,但结合全诗一看,就知道朱先生错误地把“门”理解成“寺门”,这点一错,认为“推”似乎比“敲”要调和些的看法就跟着错了。
贾岛的原诗是《题李凝幽居》:“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这首诗的首联描写李凝幽居的周围环境:一条杂草遮掩的小路通往荒芜不治的小园,近旁也无人家居住;颔联写僧人(或是作者)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动了宿鸟,响中寓静;颈联写回归路上所见,过桥是色彩斑斓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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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拂,云脚移动,仿佛山石在移动;尾联说暂时离开,以后再来。整首诗是写访李凝而不遇的事,诗中李凝当是一个隐居者,其隐居之处应是非常幽静的。
结合原诗的题目及诗歌的内容来看,“僧敲月下门”的“门”当是李凝隐居之所的大门,而非“寺门”。既然是访友,那么敲门就是非常自然的事,也显得合乎礼节。“推”则显得有些冒失,不合情理,试想一下,还不知道朋友在不在家,就推门(而入),显得有失礼节。另外,推门可以无声,而敲门必定有声,更能反衬出夜晚李凝隐居之地的幽静。这样看来,“敲”字要比“推”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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