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杂忆

庐山杂忆

网上有消息说，庐山顶上居民就要被赶下山了，说是为了上市的需要，要将这整个的山体规划成完整的景区。于此利弊，或者是否伤害了山顶的那些普通市民，我并不清楚，只是这消息牵扯了一点记忆，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偶遇的人，于是也便想起了我曾经蛰伏几日的庐山，竟然微有一些感伤起来。 一

那年大约二十七八岁，却依旧如少年一般有莫名的苦闷，时时需要排遣，于是在十.一假日时候，独自在郑州火车站徘徊良久，终于选了去九江的火车，悄然南下。

九江去庐山，还有一路汽车颠簸，我坐在了最后一排，眼睛无力地望着窗外陌生景色，纠缠于自己低落的情绪之中。旁边坐了一位男子，寄希望于闲话打发无聊的旅程，便与我随意交谈起来。当自己得知他是住在庐山顶上的市民时，也被提起了兴致，遂与他攀谈一个外乡人在庐山如何寻到便利的法则。

他大约是对自己庐山市民的身份引为自豪的，仔细给我讲了庐山的种种好处，末了还告诉我，他可以带我上山，使我不至于走了冤枉旅程。见我对陌生人露出一种本能的防范，他竟掏出了身份证来使我放心，于是我便不能再拒绝这意外的好处了。

果然，他引我在一处并非车站的地点下了车，并很快等到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一起坐上就向着前面云里雾里的庐山进发了。

这小巧破败的面包车沿着盘山公路徐徐往上，转得几个弯，看几眼路边的嶙峋山石，古拙树木，再有远望的翠绿山峦，和飘渺薄雾，自己便寻回了大山怀抱的熟悉感觉，心，仿佛可以宁静起来了。

快到山顶的收费地点，这陌生男子又告诉我一个方法，叫我一会儿认作他的亲戚，便可以免去进山的门票。他对我晃了晃他的身份证，面露善意的笑容，于是我便多了这一位临时的兄长，也有了一点违规的惶惑，直到平安踏入大门，才不无安慰地思忖，原本这自然的大山，就不该有这无理的收费。

那陌生的男子摆摆手远去了，我却没来得及道一声感谢，但庐山因此给了我如此善意的印象，倒是别的地点不能比拟的了。 二

自己到过的几处名山，以庐山最为特别。那些有点历史的别墅，新近搭建的房屋，还有水泥路面的街道，与街上怡然自得的行人，在山顶的地点构造了一处热闹的小小市镇，确实给人不同的触动。若是能站在远处的山峰眺望，大约能感受“天上的街市”，或也有“桃源”的梦境，但此刻我所需的，却是先要寻到一处划算的住所，以安顿我几日的山居。

还好这个时候已不是避暑时节，很容易便找到一家合适的私人旅店，四十元一夜，也算得独自的房间，符合自己清净的想法。老板娘是一中年女人，告知我后面还有一间小小饭店，可算作这旅店的食堂，这提醒了我肚内的饥肠，赶紧转去吃饭了。 点了一盘山笋炒肉，又要了一点酒，在这空荡的小店里自斟自饮，渐渐就有微醺的感觉，最容易勾引起原本哀愁的心绪。我大约是想起了一名已是远方的女子，因种种世俗的因由，不能有一场全无阻碍的恋爱，于是伤感不已，酒也便喝多了量，渐渐有点头疼起来。从饭店去客房，有一条石板的捷径，紧靠在饭店的窗下，道旁还有一个长条的花圃，种下了开得正好的鲜花。我在那里停顿片刻，敌不过大脑的浑噩，赶紧回去房间和衣躺下了。

醒来已近黄昏，出去坐在旅店门口的藤椅上，看石阶下几个闲散走过的人影，再看远处将要沉入暮色的树木山峰，已觉沉静了许多。再看到老板正在身后忙活手里的闲事，便与之攀谈，询问更多庐山的妙处，预备明日该去这四围的景致游历了。

三

在昏黑的清晨早起，是因为要去看含鄱口的日出。到了观日出的地点，才发觉毕竟是十.一的长假，四处挤满了熙攘的游人，好不容易在一处山阶上挤出位置坐下，却已是失了观日出的心境，只静静等待天明了。

太阳终于出来，驱散了挤作一团的人群，却露出了远处水天一色的鄱阳湖，让我久久远望。想起曾经有人问及登山的乐趣，我以为天下的山，爬上去或走下来，那感觉十之八九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有平缓和险陡的区别罢了，唯有立于山巅之时，俯望四海的感受不尽相同。比如当下望见了隐约的鄱阳湖，绝不是在泰山之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也不是在华山之巅望见壁立千仞的凛然，却更有一种辽阔无垠的容纳胸怀。但不管怎样的感受，都一定要尽力达到最高的地点，这或许能算作登山的一种乐趣。

当然，除此之外庐山毕竟也有其他的不同，那句“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的诗句，勾勒了他引以为傲的“匡庐瀑布”的美景，可惜我去之时不是多水的季节，所以当自己走到三叠泉下，看到的只有涓涓细流。旧说“未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如今回想，自己当时即便到了，却也依旧算不得一个庐山客，这样的悲惨境况，倒也契合自己上庐山的伤愁心境了。

只是当时我是不以为意的，景或许只在自己的意念之中，心中无景，再瑰丽的三叠泉也不过是照片里面人物的背饰。而一段幽静的石阶山路，几处孤悬的松柏虬枝，彳亍在大山无限的怀抱里面，听几出山泉的浅吟低唱，于我，便是能够寻到回去大山之中的那种安慰了，于是无论泰岱华岳，还是黄山匡庐，都与童年的歌乐山并无二致，这也算得我对大山依恋的一个因由。

便是凭着这份依恋的温情，我早晚行走在庐山似曾相识的山阶，暂时忘掉心中的郁结。 四

预备离去的前一日下午，我去到牯岭街上，打算买一点有“十大名茶”之誉的庐山云雾，当做自己此行的留念。

街上有许多的小店铺一字排开，多半都是卖一点旅游地的纪念品，店里的东西也似乎全国一样，勾不起我半分兴趣。隔三岔五会有一间茶叶铺子，每当游人路过，老板便会大声吆卖，使人不敢放心。终于路过一间安静店铺，老板亦是一中年女子，正在店里与客人拣茶。那人仿佛当地熟客，让自己直觉这地点应该还好，于是悄然走了进去。

那熟客走了，老板娘才过来招呼，因看我是远处的客人，便与我讲了云雾与其它茶叶的不同，然后又新泡一壶叫我品尝。那茶叶确是当年的新茶，汤色葱绿，嗅闻却无特别之处，只是入喉回甘的滋味，独有一种幽润甘洌，沁入心脾。

茶叶这个东西，在出产地的味道，总是与带走不同。老板娘倒也实在，告知我这是山泉的水，你回去便是没有这样的好滋味了，我开怀笑笑，终究买了半斤离去。

回去旅店，已是晚饭的时间，老板娘一家招呼我一起坐下，边吃饭边说些闲话，得知我买了茶叶，便说要烧点泉水与我泡茶，似乎客人喜欢他们的云雾茶叶，是令庐山人颇感欣慰的事情。我不能却了这盛情，于是饭后，捧了烫手的茶杯，坐在旅店门前的石阶上，慢慢等待斜阳沉下西山后，山风能徐徐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