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５卷第５期 Ｖ０ｌｌ３５ Ｎｏ．５ 开封教育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Ｋａｉｆｅｎｇ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２０１５年５月２０日 Ｍａｖ．２０ ２０ｌ５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８－９６４０．２０１５．０５．００６ 论“为文而造情’’ 潘晓侃 （温州大学，浙江温州３２５０００） 摘要：刘勰提出‘‘为情而造 ’和“为文而造博’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学创作观念。其中“为文而造情”作为“为 情而造文”的对立面出现，历来学者对“为文而造情”也持批判否定态度。其实，“为文而造情”是历史发展的 必然，也是文学发展的必然产物，因此，有必要对“为文而造情”加以讨论和研究。 关键词：为文造情；为情造文；刘勰 中图分类号：Ｇ６３３．３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９６４０（２０１５）０５．００１２．０２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篇中对“为情而造文” 构成，他们经济条件富足，生活悠闲洒脱，经常聚会 予以充分肯定，却对“为文而造情”做了尖锐而有力 宴乐，相互酬诗唱和，吟风弄月。在建安时期就已有 的批判。 诸如《柳赋》《橘赋》《公宴诗》等反映贵族悠闲生 一、为文造情的内涵 活的文人集，到齐梁时期，应酬、应和、奉酬的文人集 刘勰在《情采》中说：“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 子非常多，且王融、沈约等就写过《奉和竟陵王郡县 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 名》的同名诗。不仅如此，这一时期，咏物诗数量也 之篇愈盛。”在刘勰看来，《诗经》里的诗歌是为情造文， 大大增加，如寒梅、冷松、台烛、菊花、风月等都成为 辞人赋颂是为文造情，因为为情造文之“情”是“志思 文人创作的对象，此类创作彰显了士族文人生活的悠 蓄惯’之情，继承了传统儒家的诗文有用说，即‘诗者， 闲之情。 持也，持人情性。”而为文造情的“情”不是志思蓄陵 （三）沽名钓誉之情 之情，而是该情之外的其他情感内容，且为文创作上 其实，沽名钓誉之情，《情采》篇中已明确提到：‘散 刘勰也认为其淫丽烦滥。从为文造情之“情”上理解 有志深轩冕，而泛咏皋壤，心缠机务，而虚述人外。” 其内涵，笔者认为其至少包含以下几种情感：欢娱游 刘勰其实是有所指的，如潘岳在其《闲居赋》中写到： 戏之情、沽名钓誉之情、飘逸悠闲之隋等。 ‘Ｉ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筑室种树，逍遥自得。” （一）欢娱游戏之情 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洒脱隐居之感。然而，实际上， 南朝宫体诗较多体现了作者的欢娱游戏之情。 潘岳却是一个阿谀奉承、热衷名利的人。元代诗人 徐搞和庚肩吾是宫体诗的开创者，其主要内容是描 元好问在《论诗绝句》（第六首）中写道：“心画心 写妇女们容貌、服饰、体态、风韵以及床第之事。自 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 萧纲入主东宫之后，宫体诗才真正得“宫体诗 名。 争信安仁拜路尘。”而房玄龄等撰写的《晋书》《潘 萧纲也是宫体诗创作的主要代表之一，他写的艳情 岳》传，也有这样的描述：“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 诗约占其诗歌总量的三分之一，这些诗大抵情调轻 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与崇望尘而拜，既仕宦不 薄，风格艳丽以至妖艳，如《咏内人昼眠》：“北窗 达，乃作《闲居赋》。” 聊就枕，南檐Ｅｔ未斜。攀钩落绮帐，插捩举琵琶。梦 当然，要深刻理解为文造情的内涵，除从理解上 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述几种“情”外，还要从“为文”上对其加以深化。为 夫婿恒相伴，莫误是倡家。”就是一首描写欢娱之 文造情将“文”字放在前面，此种“文”不再是因情而 情的典型文字游戏之作。 生的文，而是一种相对独立于“情”的文学创作手法 （二）悠闲洒脱之情 和艺术技巧的文学审美形式。魏晋南北朝，为文的审 由于魏晋时期的创作主体主要由帝王、士族人员 美形式，特别讲究文学语言技巧，讲究对偶，尤以“辞 收稿日期：２０１５—０５—０５ 作者简介：潘晓侃（１９８８一），男，安徽芜湖人，温州大学古代文学专业２０１３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论。 ・１２・ 采华美”著称。如张华、陆机等人文赋都极尽辞采之 比兴、夸张等，都是南朝普遍流行的创作手法和艺术 美。正如《明诗》篇所说：“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 技巧。永明体诗歌对声律和对偶要求严格，在诗歌创 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 二、为文造情产生的原因 作中发现四声，并将它运用到诗歌创作中，成为一种 人为规定的声韵，诗歌可根据字词声调组合变化，使 为文造情的创作风气在南朝时代非常普遍，甚至 声调按照一定规则排列起来，以达到铿锵、和谐、富 是当时文人引以为豪的炫耀资本。引发此种现象的 有音乐美的效果。可以说，为文造情的创作形式树立 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文人自觉的时代背景 了新的美学风范，其积累的丰富艺术经验为后来律诗 的成熟及唐诗的繁荣奠定基础。 第二，拓宽文学功能范围。刘勰认为，为情造文 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权更迭频繁，征战与割据不 断。然而，正是由于社会动荡，封建集权统治被动摇， 中的“情”是一种“志思营愤”之情，但这种情感与丰 社会割据动摇儒家至尊的思想地位，文人的个人意识 开始觉醒，追求抒发自我情感，文学艺术也开始走向 自觉。曹丕的《典论・论文》中就提出文章为“经国之 大业，不朽之盛事”，可以说是文学自觉的开端；陆机 《文赋》中也提到“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 即诗歌因抒发自我情感而文采繁丽；萧纲《诫当阳公 大心书》中有一句名言“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 须谨重，为文且须放荡”。实则是说文章不要拘于礼 教。因此，魏晋南朝时期的文人越来越追求文章自身 的形式美和文学本身的消遣娱乐功能。 （二）创作主体构成的改变 汉末的纷争动乱后，出现了魏晋到刘宋短暂的安 定繁荣时期，这一时期社会相对安定，经济恢复，促 进了文学的发展。这一时期，帝王、高门世族文人成 为文坛主流，他们品评人物的重要标准是文学才能， “善属文”“辞藻道艳”成为史书中常用的评价。帝王、 高门世族因为在经济上拥有特权，加上世代相传的文 化积累，构成文学垄断，产生重要影响。由于他们追 求自我个性解放，不再以文学政化为目的，而以文学 娱悦为主，创作出来的作品，都以表现丰富多样的人 生情感为主，所以，整个社会都流行为文造情的创作 风气。最为典型就是梁代萧氏皇族，如梁武帝萧衍， 本身爱好文学，即位后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文学集 团，沈约、江淹等名士均在其列，他们在交游、宴乐、 聚会时就相互唱和，展现文学才情，很少有抒发“志 思蓄愤”之情的作品出现。 三、为文造情的意义 为文造情的出现，受到刘勰的尖锐批评，认为其 败坏了文学创作。刘勰站在整个时代至高点审视当 时文学发展的整体状况，体现其作为一个伟大文学理 论批评家的远见卓识。尽管如此，为文造情对文学创 作的发展还是产生了一定积极影响。 第一，为文形式上追求对偶，在文学创作中，努力 探索文学审美的特性，研究文学的创作过程，重视文 学的艺术技巧。刘勰《文心雕龙》中探讨的声律、对偶、 富的个体性情感相差甚远，人的情感多样，如果仅为 “志思蓄愤”之情而造文，无法满足人们的情感表达 需求。随着魏晋南北朝文学自觉的出现，文学开始摆 脱经史文学的束缚，成为独立学科。文人们认识到文 学的功能，抒发个体情感，或用以消遣娱乐，正如前 文所提的欢娱游戏之情、飘逸悠闲之情和沽名钓誉之 情等。这样就拓宽了文学的功能范围，也为文人在 真实生活之外，找到了一种通过此种文学创作发泄 和平衡内心的渠道。另外，文学创作的情感不一定 都是来自作者自己的真实情感。正如美国著名学者 苏珊所说的：“艺术作品的情感，是艺术家在为了表 现情感而创造符号形式时所想象的情感，而不是他 在创作过程中的真实感受或无意流露出来的情感。” 四、结语 刘勰在其“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的儒家传统 思想影响下，针对齐梁当时日渐衰弊的文风，在《序 志》中进行了明确批判：“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 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肇悦。离本弥 甚，将遂讹滥。”因此，《文心雕龙》中肯定为情造文， 但尖锐批判为文造情，试图将文学发展拉向其认为的 正轨。但刘勰又是矛盾的，因为无论从《文心雕龙》 的篇章内容和创作形式上看，刘勰极为讲究对偶和音 韵。可以这样说，没有“为文造情”对文学艺术形式 美的探索，就没有《文心雕龙》。因此，在肯定刘勰 提出的“为情造文”的同时，也不能忽视为文造情观 念在古代文学发展进程中的特殊作用和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１］刘勰．文心雕龙［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５． ［２］房玄龄。晋书［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 ［３］陆机．文赋集释［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４． ［４］李延寿．南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 ［５］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责任编辑：梁士奇） ・１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