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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汉语的声母

2022-09-08 来源:钮旅网
第三节 古代汉语的声母

在我国传统音韵学中,声母又称作“声”、“纽”或“声纽”等,如“双声”、“古音十九纽”中的“声”“纽”都表示声母的意思。

古代汉语共同语的声母系统比现代普通话的要复杂些,声母数量要多一些。比如古代的三十六字母就大致反映了中古后期汉语共同语的声母状况,这说明汉民族共同语的声母系统从古到今是处于发展变化之中的。

一、 中古汉语的声母系统

要了解上古汉语的语音系统,首先要了解中古汉语的语音系统。在音韵学上,通常将隋唐宋时期的汉语语音称作中古音。中古音又可以分为中古前期和中古后期。前期以《切韵》音系(也就是《广韵》音系)为代表,后期以三十六字母为代表。三十六字母在前面已作了详细的介绍,下面主要介绍代表中古前期语音系统的《广韵》的声母系统。

《广韵》一书中并没有类似三十六字母那样现成的、一目了然的声母系统。前代学者是通过对《广韵》反切上字进行系联、分析、归纳而得出其声母系统的,因为《广韵》一个音节祗用一个反切,将全书的反切上字进行归纳分类就可以得到它的声母系统。研究《广韵》声母系统的学者们由于对一些具体问题的处理不同,因而他们的结论也不一样。最早对《广韵》声母系统进行系联分析的清代学者陈澧归纳为四十类,近代学者黄侃、钱玄同分为四十一类,高本汉、白涤州分为四十七类,曾运干、陆志伟、周祖谟分为五十一类,方孝岳分为五十九类。

反切上字的分类在音韵学上称作声类。声类并不等于声母,反切上字的选用受反切下字“等”的影响,不同的反切下字要求不同的反切上字和它相拼,以便反切上下字拼起来和谐。这就导致反切上字产生了随反切下字分类的趋势。通常是一、二、四等为一类,三等为一类,如见母反切上字分为“古”“居”两类,前者祗出现于一、二、四等,后者祗出现于三等。考虑到这个问题,声母比反切上字分出来的类要少得多。如见母的反切上字分为两类,声母却祗有一个。王力认为《广韵》有三十五个声母,详见下表: 表四:《广韵》声母表(三十五个): 发音部位 发音方法 塞清 音 不送气 p ( 帮非 ) p Á ( 滂敷 ) 浊 鼻 音 b ( 并 ) m ( 明微 ) 边 音 t ( 端 ) t Á ( 透 ) d ( 定 ) n ( 泥 ) l ( 来 ) ¦ ( 知 ) ¦Á ( 彻 ) ¥ n ¯ ( 日 ) k / (见) ( 影 ) k Á ( 溪 ) g N ( 疑 ) 双唇 舌尖前 舌尖中 舌叶 舌面前 舌根 喉 送气 ( 澄 ) ( 群 ) 塞擦音 清 不送气 送 气 浊 ts ( 精 ) ts Á ( 清 ) dz ( 从 ) s (心) t S t SÁ d Z S t » t » Á d ¯ þ ü ( 禅 )

j ( 喻 ) x ( 晓 ) ( 庄 ) ( 章 ) ( 初 ) ( 昌 ) ( 崇 ) (船) ( 生 ) ( 书 ) 擦音 清 浊 z ( 邪 )

Ä ( 匣 于 )

《[FS:PAGE]广韵》三十五声母与三十六字母相比,有以下几点变化:一、《广韵》唇音祗有重唇音,没有轻唇音,三十六字母已经有了轻唇音“非”“敷“奉”“微”;二、《广韵》“庄”“初”“崇”“生”和“章”“昌”“船”“书”“禅”九个声母在三十六字母合并为正齿音“照”“穿”“船”“审”“禅”;三、《广韵》 “匣”母“于”类字在三十六字母中与“喻”母合并;四、《广韵》没有“娘”母,三十六字母有“娘”母。 二、上古汉语声母系统

我们这里所说的上古,指先秦两汉时期。上古时期汉语共同语声母系统究竟是什么样的面貌,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这里介绍上古声母系统的一些主要特点。

相对上古韵母研究而言,声母研究的材料要少得多,可以用于上古声母研究的材料有谐声材料、古代注音材料、通假异文材料、声训材料、对音材料、方言材料和汉藏语系民族语言材料。根据这些材料,学者们研究出了上古汉语声母系统的几个主要特点:

(1)“古无轻唇音” “古无舌上音”

最早研究上古声母并取得成就的是清代学者钱大昕。他在《十驾斋养新录》中提出“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的著名论断。

古无轻唇音,意思是说上古时期的唇音声母祗有一组重唇音帮组声母,即读作双唇塞音的“帮[p]”母、“滂[pÁ]”母、“并[b]”母和双唇鼻音的“明[m]”母;轻唇音声母,也就是唇齿音“非[pf]”母、“敷[pfÁ]”母、“奉[v]”母、“微[M]”母在上古是不存在的,直到中古时期它们才从重唇音中分化出来。这个结论主要是根据上古典籍中大量的通假异文、注音、声训材料及谐声字现象提出来的,例如: 通假异文:

封域/邦域 附娄/部娄 扶服/匍匐 伏羲/庖羲 芜青/蔓青 汾水/盆水 古代注音:

《说文·女部》:“娓,读若媚。” 《说文·肉部》:“膴,读若谟。” 声训材料:

《释名·释州国》:“邦,封也,封有功。” 《释名·释姿容》:“负,背也,置项背也。”“望,茫也,远视茫茫也。” 《释名·释宫室》:“房,旁也,在堂两旁也。” 《尔雅·释言》:“靡,无也。” 谐声字:

非——悲辈排裴 反——版板扳叛

番——播潘蟠鄱

奉——棒捧埲菶 未——妹寐昧魅

以上这些材料可以充分说明上古时期的重唇音和轻唇音是混而不分的,但还不足以说明“古无轻唇音”,现代方音则可以予以证明。例如: 中古36字母 厦门 潮州 梅县 福州 苏州

“分” 非母 [Úpun] [ÚpuN] [Úpun] [Úpu?N] [Úf«n] “饭” 奉母 [pNß] [puNß] [fanÞ] [pu?Nß] [v£ß] “房” 奉母 [ÛpaN] [ÛpaN] [ÛpÁi?N] [ÛpuN] [Ûv?N]

“肥” 奉母&nbs[FS:PAGE]p; [Ûpui] [Ûpui] [ÛpÁi] [Ûpuei] [Ûbi] “晚” 微母 [ÝmN] [ÝmoN] [Úman] [Ýmu?N] [m£ß]

这些方言许多轻唇音字读成了重唇音字,一般却没有将重唇音读作轻唇音的,由此证明了重唇音变轻唇音的历史音变现象。

古无舌上音,意思是指在上古声母系统中没有“知[¦]”、“彻[¦Á]”、“澄[¥]”、“娘[¤]”这组舌上音声母,它们是后来从舌头音“端[t]”、“透[tÁ]”、“定[d]”、“泥[n]”这组声母中分化出来的。这也是根据上古典籍中大量的通假异文、注音、声训材料及谐声字现象提出来的。例如: 通假异文:

冲子/童子 天竺/身毒 滹沱/虖池 孟猪/明都 追琢/雕琢 直/特 古代注音: 《说文·水部》:“冲,读若动。”

《经典释文》:“虫,徐邈音徒冬反。”“赵,徒了反。”“竹,徒沃反。” “侄,大结反。”“追,多雷反,又对回反。” 声训材料: 《说文·阜部》:“陟,登也。” 《说文·田部》:“田,陈也。” 谐声字:

登——橙澄证撜 兆——桃逃跳挑眺 卓——掉悼淖 召——迢笤苕貂 重——动董恸湩

另外,在现代广西北部平话、闽方言等南方方言里,古代舌上音声母字有不少读作舌头音声母,例如:

中古36字母 厦门 潮州 福州 平话

“猪” 知母 [Útu] [Útµ] [Úty] [Úty] “竹” 知母 [ti?kà] [tekà] [tOy/à] [tiuà] “长~短” 澄母 [Ûti?N] [ÛtµN] [Ûtu?N] [ÛtiaN] “住” 澄母 [tiuß] [tiuß] [tieuß] [tyß]

“迟” 澄母 [Ûti] [ÛtsÁ] [Ûti] [Ûtie]

以上所列的古籍数据表明上古时期汉语舌头、舌上音声母是不分的,而现代平话、闽方言舌上音“知”组声母读作“端”组声母的现象则证实了“古无舌上音”的论断。 (2)“娘日二纽归泥”

“娘日二纽归泥”这个结论是章太炎提出来的。意思是说中古[FS:PAGE]汉语的“娘”母和

“日”母在上古汉语中是没有的,它们在上古归入“泥”母。“娘”母归“泥”母是没有问题的,按王力的看法,《切韵》还没有“娘”母。“日”母归“泥”母的结论在学术界还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上古有“日”母,有的认为“日”母应归入“泥”母。从谐声材料分析,“日”“泥”两个声母在上古时期的关系确实很密切,“如”“汝”都是用“女”字作声符的,“女”属于“泥”母,“如”“汝”属于“日”母;“匿”“诺”用“若”作声符,“匿”“诺”属“泥”母,“若”属“日”母。 (3)“喻三归匣”“喻四归定”

“喻三归匣”“喻四归定”是由曾运干提出来的。意思是说中古的“喻”母在上古一分为二,“喻”母三等归入“匣”母,“喻”母四等归入“定”母。“喻”三归“匣”的结论已被大多数人接受,按王力的结论,“喻”三(有些学者称为“于”母或“云”母)在《切韵》时还没有从“匣”母分出来。“喻”四归“定”的结论大多数学者没有接受。从谐声材料分析,上古时期“喻”四与“定”母等舌头的关系比较密切,其音值应该是舌尖中音的某个音,肯定不是中古的半元音[j],“地”字以“也”字作声符,“地”属“定”母,“也”属“喻”四;“移”以“多”字作声符,“多”属“端”母,“移”属“喻”四;“偷”以“俞”字作声符,“偷”属“透”母,“俞”属“喻”四。 (4) “照二归精”“照三归端”

所谓“照二归精、照三归端”,意思是说,上古时期,中古的“庄”组(“照二”)与“精”组字关系密切,“章”组(“照三”)与“端”组的关系密切,他们在读音上很相近。这个观点主要是由黄侃提出来的,学术界对这个结论尚有不同的看法。从各种材料分析,上古时期“照二”与“精”组、“照三”与“端”组的关系确实很密切,“浞”字,徐邈音“在角反”,“栈”字,徐邈音“在间反”,“浞”“栈”属于“照二”,“在”属于“精”组;“搜”“溲”用“叟”作声符,“搜”“溲”属“照二”,“叟”属于“精”组。“嗔”“瞋”“填”“阗”用“真”字作声符,“嗔”“瞋”“真”属于“照三”,“填”“阗”属于“端”组;“轸”“诊”“疹”“殄”同声符,“轸”“诊”“疹”属于“照三”,“殄”字属于“端”组;“雕”“輖”用“周”字作声符,“雕”“輖”属于“端”组,“周”属“照三”。 (5) 清化鼻音、清化边音

李方桂在《上古音研究》一书中提出上古汉语有清化鼻音和清化边音,给上古汉语拟了一套与鼻音m、n、ng对立的清化鼻音hm、hn、hng,拟了一个与边音l对立的清化边音hl。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假设,是为了解释说明像下面这样的谐声现象:每—悔、难—滩、午—许、赖—獭等等。李方桂的这一观点得到学界的普遍赞同。

除了上面这些结论以外,中古“章”组、“端(知)”组声母在上古与“见”组声母的关系也引起了学界的注意。中古部分章组声母字与见组声母字发生谐声关系,如“支”“枝”声母属于“章”组,而与两字有谐声关系的“伎”“歧”“跂”属于“见”组,“枢”“驱”“抠”都用“区”字作声符,“驱”“抠”“区”属于“见”组,“枢”字属于“章”组。其它材料也反映出“章”组声母的部分字在上古与“见”组声母有关系,如“支”字在东汉三国的梵汉对音材料中经常对译梵文的ke音节。部分“端”组声母字在上古汉语与见组声母也有关系,如《说文》:“啖,食也。从口臽声。读与含同。”“啖”字音“徒滥切”,属“定”母,“含”字属于“匣”母。“啖”字与“陷”字同声符,“陷”字属“匣”母。学术界已经注意到“章”“端”两组声母在上古与“见”组的关系,但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目前各家的看法还很不统一,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为使大家对上古汉语声[FS:PAGE]母系统有一个大致了解,下面列出王力和李方桂两家所构拟的先秦时期的汉语声母表:

表五:王力先秦声母表(三十三个):

发音部位 发音方法 塞清 音 送气 不送气 双唇 p ( 帮非 ) p Á ( 滂敷 ) 舌尖前 舌尖中 舌叶 t ( 端知 ) t Á ( 透彻 ) d ( 定澄 ) n ( 泥娘 ) l ( 来 ) 舌面前 舌根 ¦ k 喉 / ( 照 ) (见) ( 影 ) ¦Á k Á ( 穿 ) ( 溪 ) ¥ g ( 神 ) ( 群 ) ¤ N 浊 b ( 并 ) m ( 明微 ) 鼻 音 ( 日 ) ( 疑 ) ´ ( t S ( 庄 ) t SÁ ( 初 ) d Z ( 床 ) S þ 喻 x 四 ) 边 音 塞擦清 不送气 音 送 气 浊 擦音 清 浊 ts ( 精 ) ts Á ( 清 ) dz ( 从 ) s (心) z ( 邪 ) ( 山 ) ( 审 ) ( 晓 ) Z ü Ä ( 俟 ) ( 禅 ) ( 匣、喻三 ) [FS:PAGE]

表六:李方桂先秦声母表 ( 三十一个声母 )

发音方法 发音部位 唇 音 舌 尖 音 舌尖塞擦音 舌 根 音 喉 音 圆唇舌根音 圆 唇 喉音 塞 音 清 p t ts k / kw / w 次浊 ph th tsh kh khw 浊 b d dz g gw 鼻 音 清 hm hn hng hngw 浊 m n ng ngw 通 音 清 hl s h hw 浊 l,r 三、上古汉语的复辅音声母问题

《切韵》声母和三十六字母都是单辅音声母,但现在多数学者认为上古汉语很可能是有复辅

音声母存在,主要理由是:

(1)谐声材料说明上古可能有复辅音声母存在。如“路”以“各”字作声符,“路”属于“来”母[l],“各”属“见”母[k];“廉”“谦”用“兼”字作声符,“廉”属“来”母,[FS:PAGE]“兼”属“见”母[k],“谦”属溪母[kÁ];“禁”用“林”作声符,“禁”属“见”母,“林”属于“来”母;“葻”用“风”作声符,“葻”属于“来”母,“风”属“帮”母[p];“庞”用“龙”作声符,“龙”属“来”母,“庞”属“并”母[b];“廪”用“禀”字作声符,“禀”属“帮”母,“廪”属“来”母。又“靸” (sà)用“及”字作声符,“靸”属“心”母[s],“及”属“群”母[g];“丧”用“亡”作声符,“丧”属“心”母,“亡”属“明”母[m]。这些材料说明造字时代的汉语有Kl、Pl、Sm这样的复辅音声母存在。

(2)读若、又音以及古代文献中的其它注音材料也说明上古汉语可能有复辅音声母存在。“厱”与“检”同声符,《说文》“厱”字“读若蓝”,“检”属舌根“见”母,“蓝”属“来”母。“又音”就是一字多音,有许多“又音”是古代复声母分化而成的,“辂”字,《玉篇》有“卢各”“何格”两个反切,“卢”属“来”母,“何”属舌根“匣”母[Ä];“姗”字,《类篇》有“相干”“铺官”两个反切,“相”属“心”母,“铺”属唇音“滂”母[pÁ];“纶”,《玉篇》音“古还切”,又音“力旬切”,“古”属“见”母,“力”属“来”母。《左传·昭公十一年》“城陈蔡不羹”,孔颖达疏:“(羹)音亦为郎”,“羹”属“见”母,“郎”属“来”母。《汉书·古今人表》“黄帝乐官伶沦”,服虔曰:“沦音鳏”,“沦”属“来”母,“鳏”属“见”母。

(3)异文材料也证明上古汉语可能有复辅音声母存在。《尚书》“西伯戡黎”,“黎”字,《史记·周本纪》引作“耆”,“黎”字属“来”母,“耆”属“群”母。《周易·师卦》:“在师中吉,承天宠也”,“宠”《音义》:“如字。郑云:‘光耀也’。王肃作‘龙’,云:‘宠’也。”“宠”字中古属“彻”母[ËÁ],“龙”属“来”母;《尚书·尧典》“宅西曰昧谷”,《史记·五帝本纪》引作“昧谷”,裴骃《史记集解》:“徐广曰:一作柳”。“昧”属“明”母[m],“柳”属“来”母[l],这些异文材料说明上古存在 CL型复声母。 (4)亲属语言材料也可以证明上古汉语可能有复辅音声母存在。学术界普遍认为下面一些藏文词语与汉语词语有同源关系:

汉义 二 三 五 六 八 九 门 法令、禁令

藏文 gÂis gsum lÐa drug brgjad dgu sgo khrims 汉语 二 三 五 六 八 九 户 禁

这些与汉语同源的藏语词都有复辅音声母,说明与它们同源的汉语词在早期也可能是有复辅音声母的。

古代汉语复辅音声母问题的研究历史不长,因此尽管目前大多数学者都肯定上古汉语有复辅音声母,但对上古汉语复辅音声母的结构类型、复辅音声母与上古汉语语法形态的关系、复辅音声母简化的方式规律等诸多问题都还存在分歧,这些问题还需要进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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