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角度多层次地认识古代汉语言文字_周光庆教授访谈录_周光庆

周光庆,男,1944年生,湖北黄冈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汉语历史词汇学、文化语言学、中国古典解释学研究。主要著作有5古汉语词汇学简论6、5汉语与中国新5中国读书人的理想人格6、5汉语与早期现代化思 文化启蒙6、潮6、5文化语言学6(主编)等,在5中国社会科学6、5语言文字应用6、5华中师范大学学报6等刊物上发表论文50余篇。教研天地/2002/11

0 4多角度多层次地认识古代汉语言文字

)))周光庆教授访谈录

X周光庆 王 涌 王:周老师,您好。您从事古代汉语教学和研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在中学语文教学中,文言文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由于古代汉语距离我们年代较远,人们日常生活中也很少用到,因此使得一部分师生产生了畏难情绪;还有部分师生认为学习文言文,只要把字词句的意思弄懂就可以了。我们想就这个问题请您谈一谈。周:我觉得,这里首先有一个语言观的问题。对于古代汉语言文字的认识,过去人们常常把古代汉语当作一门工具课,学习的目的这当然没错。可是,近几十年,语言和语言哲学的研究提出了一些新的理论,对我们如何看待语言的基本特征,如何看待语言与人、语言与文化的本质关系,是有一些启发作用的。我们对古代汉语言文字的认识,应该建立在这种语言观念更新的基础之上。王:您能具体谈一谈吗?周:德国哲学家卡西尔曾经说过,人与所有的动物一样,都生存在同一个自然的物理世界之中,都能根据自身的条件和需要,以不同的方法、在不同的程度上适应或改造物理世界。但人与动物的根本不同,在于人发明了语言符号系统。正是语言符号的创造,使得人能够运用语言进行思维和交际,把握人我关系和物我关系,从而能在生活中正确定向,总结经验,转化经验,适应现实,改造现实。同时,人类在创制语言符号亦即语词的时候,往往是本着自己生存方式和社会文化生活的需要对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进行了分类,概括它们的意义和特征,选取最引人关注的特征作为命名理据来造词,这样就将对事物的分类成果和认识成果注同时,人们还凭借语言符号,突破现实事物的种种局限,超越现实的世界秩序,按照自己的构想,将具有特定指称对象和特定价值的语言符号按语言的组合规则,构成一幅幅在现实中并未实际存在的生活图景或人格境界,创建自己的文化世界。这样,人生存生活的世界就与动物生活的世界有了本质的不同,人实际上是生活在一种双重的世界里,一重是自然的物理世界,一重是人工的文化世界,也就是符号世界。举例来说吧,5尔雅6在解释/天0时这样说:/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天,冬为上天0;解释/风0说,/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收成,冬为安宁。0这个不正表明华夏先民运用语词符号在自然之/天0和/风0的世界之内又建构了一种文化之/天0和/风0的世界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语言是人的语言,人是语言的人。因此,我们对语言的认识,应该以/人0为出发点,从人的文化创造出发,一切为了/人0,为了人的文化创造。古代汉语与/人0、与人的文化创造的本质关系,也应当如此。我们对古代汉语言文字的认识,也王:以/人0为出发点和目的来认识、学习、探讨语言,这倒是比较新的角度。能否具体谈谈,在学习古代汉语的时候,如何贯穿或贯彻这一点?周:从这种基本观念出发,我们认识古代汉语言文字,也就有不同的角度与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一般人认字识词的层次,即认识汉字的形体笔画,了解词语的基本意义。有教儿童启蒙识字的这样教小孩儿认/金0字:/有个人,他姓王,口袋里装着两颗糖。0这种方法比较形象直观,但有些汉字难以讲就是为了批判地继承文化遗产。入词的内部形式与词义结构之中。应该建立在这种基础之上。名人论美育美不在于你的渺无边际的幻想中,不在你对例外的渴求中,而在人们的生活中。(伊凡#沙米亚金)

0 5法。教研天地/2002/11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02

发生。这一词义成分融进了各个复合词的词义结构,使之形成了自己的词义特征。像/春晖0一般的解释是/春天的太阳,比喻父母的恩惠0,这固然和孟郊的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0有关,但最根本的原因却在/春0所表达的共同的词义成分。由/春0所派生的另一中华先民对自己生存方式的领悟和体验,对春季这一时段的解释与揭示。其次,从/春0的词义结构上看。/春0这一词产生后在流传的过程中,它的造词理据就已在造词过程中转化为其内部形式。先民关于/春0的共同性体验在造词过程中积淀在它的词义结构里,它就不仅仅表示/春季0这一概念,同时还表达了人们的/心灵概念0,扩充着/春0的词义内涵。这样,在春的词义结构中,既有指称义,即一年的第一季,又有其蕴含义的概念义,即促动万物萌芽发生的季节;它的概念义还附带着丰富的色彩义和联想义,比如/万物复苏0、/花红柳绿0、/草长莺飞0、/生机盎然0等,这其中委婉地反映出了中华先民基于对自己生存生活方式的领悟而对/春季0作出的解释和揭示。其次,从/春0的词义演变来看,/春0有/生长0/生机0/喜色0/情欲0/一年的时间0等引申义。它引申的方向大致是:春季的根本特征是促使万物萌芽发生,自然使人联想到/生长0,呈现出无限/生机0,因而也能使人产生/喜色0。而/春0也就最能代表农业文化中/一年的时间0。至于万物的萌芽与发生,又总是根源和表现出/情欲0的。有意思的是,/春0和/秋0都能指代一年的时间,但可以说/乡里女儿十八春0,却不能说/十八秋0;可以说/乡里老翁八十秋0,却不能说/八十春0。这也反映了这两个词在人们心中产生的不同的/心灵概念0。最后,从/春0的派生词系上来看,由/春0派生的/春心0/春意0/春情0/春梦0/春晖0/春风0/春色0/怀春0/青春0等词,其共同类词如/春花0/春雨0/春播0/春宫0/春社0/春牛0/回春0/打春0等,共同词素/春0同样表达着共同的词义成分和词义特征,表示发生于春季的或有关于春事的。虽然这一词义成分不太显著,最终还是与/万物萌芽发生0这一心灵概念息息相通。总之,通过对/春0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名词/春0的造词理据和内部形式,亦即它们所体现的中华先民对于/春季0的体验和解释,在漫长的过程中一直促动着引导着以/春0为词素的系列词汇的不断发展;/春0的绝大多数派生词,仍然或直接或间接地、或显或隐地反映出中华先民对于/春季0的体验和解释,反映出中华先民对于自己生存方式的领悟和呈现。王:一个看似简单的/春0字,却包含了这么丰富的内涵!如果我们对于词语的分析和理解能从这些角度和层次加以考虑,就会深入得多,也透彻得多。谢谢您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典型范例。周:我们提倡多角度多层次地认识汉语言文字,在这三个层次中,第一个层次是我们不提倡的,而应该以第二层次作为教学和学习的重点。同时,第三个层次是我们的立足点和出发点,也是我们所要达到的较高的目标。目前我们在提倡素质教育,在对学生进行语言文字教学的同时,多注重一些文化的内涵,这样才能真正使学生在学习民族的语言文字的同时,受到民族传统文化的熏陶。这对于培养学生的文化素养是有好处的。王:您的思路和建议对我们的语文教学很有启发意义。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再见。解,所以学生只能采取死记的方王:那么,第二个层次呢?周:第二个层次,认识汉字和词语的形成发展规律,从规律中认字识词,准确把握词语的意义。比如,像/阳0/除0/都0/郭0等类的字,如果知道/阝0在左表示其形符是/阜0,意义与山岭或台阶有关;/阝0在右表示其形符是/邑0,意义与城邑有关,那么这组字的字形与意义的区别就很清楚了。再如/旗0/旋0/旆0等字,如果知道其形符是/0(y󰀁n),表示与旗帜有关;0/0等,从/0得/瑕0/霞0/博导新观察

声,其意义多与红色有关,/瑕0指带红色的玉,/霞0指红色的云气,/0指赤白杂色的马,/0熟后呈红色。如果了解了汉字的这些结构规律,对于掌握字形、理解词义是有帮助的。再如/草0字,本义为草本植物的总称,后来专门用来指野草。因野草比农作物生长快,所以/草0有疾速、快的意思,如/草草收兵0;又因其未加人工培育的特点,引申为/粗糙0,如/草食0、/潦草0;又因其未加工、粗糙的特点而引申为底稿义,如/起草0;又引申为创始,如/草创0。如果明了词义引申发展的方式和特点,就能很好地理解词义。王:这一层次,是我们平时教学和学习中注意得较多的。那么,您所说的第三个层次指的是什么?周:第三个层次,是从人的角度,从文化的角度认识汉语言文字。我们以名词/春0为例具体来谈。首先,从/春0的产生看。/春0是一年当中的第一季。5礼记6中解释说/东方者春,春之为言蠢也0。5释名6中解释说:/春,蠢也,万物蠢然而生也。05说文解字6则解释说:/春,推也。0这也就是说,农耕社会文化中生活的先民在给这一相对抽象的时间概念命名的时候,选取了/春0的最根本、最有代表性的特点即促动万物萌芽发生,并以此作为理据,以动词/蠢0为参照,将这一季节命名为/春0。的词素/春0表达着共同的词义成这意味着,名词/春0的产生折射出分和词义特征,即关于万物的萌芽美的形象是丰富多彩的,而美也是到处出现的,,人类本性中就有普遍的爱美的要求。(黑格尔)

名人论美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