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灰忆。
回忆,仿佛时光弦上的舞者,从一端到另一端来回在指尖上跳跃的节奏,时而欢畅时而紧凑;渐浮在脑海中的的画面,或如一曲芭蕾踮起的脚尖,或如一方探戈迈着的步伐,或如不断旋转的华尔兹,或如时前时后的踢踏舞。落满尘埃的窗棂边,正有一个少年探头探脑。——引言
1。而今,孤染的秋夜
夜色弥深,车厢依旧拥挤着,过道上或坐或站着些陌生的身影,不知在何处下脚的少年始终遥望着窗外。也许同他一样在外漂泊了一阵子正自远方归来,眼前的生面孔微闭着眸子,似乎已入了熟悉的梦乡;也许似他这般说好了启程却半途觅返,半年的光阴瞬间飘过,却始终未曾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夜色微凉,在江南小镇里他还不曾觉得,为何越往北去离家越近的时候,却有股寒意遍体?模糊的窗镜上,或依旧灯火阑珊,望不见岁月折断的枯枝;或一派月色朦胧,瞧不清伊人躲着的脸庞。一站一站地经过,陌生的身影换了又换。少年始终是站着的,看得到镜中安睡了的轮廓,温柔的夜风轻轻吹熄着一盏盏小明灯,却看不到自己的模样,随悠扬的旋律倒退回去。
守候的黎明过早地到来,凝望着遥远了的行迹,沉睡的原野也终于醒来,田间地头有几抹劳作的身影,不远处正有几处炊烟翻滚。“这有位子,坐这儿吧。”是一位女孩子的声音,原来要去外地念书,细想想离开校门也有半年光景了吧,已是初秋时分,不知散落远方的朋友是否安好。
清晨,火车又晚点了,父亲一直都在车站等候,寒意渐浓了起来。小城还和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人儿已经改变了许多。堂兄的婚礼还在筹备着,没想到昨天还只是个争吵不休的小男孩,如今即将成家立业。此刻,少年的眼前恍惚有个小男孩来回奔跑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抬头看时,门前爷爷正安详地坐着,耳朵渐有些背了,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回来了!等完了你的事,我就心安了。”
一夜未曾合眼的少年,刚走进那个院落,刚开启那扇门,还没有来得及扑打堆积的尘埃,还顾不得再看一眼贴满壁画的卧室,便倒在了床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层薄被,望望窗外,夜幕早已落下。墙角的喇叭花依旧盛开着,风儿阵阵在枝叶间穿梭着。坐起身来,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照片,陈旧不堪,不知搁放了多久,又是谁曾经放在这里又忘了收起,那上面又是谁的样子?
2。往昔,作祟的流年
昨天的画面仿佛贴得很近,触手可及的时光如一位舞者,在记忆这根弦上来回,不知可否迷乱了谁的望眼,抑或打动了谁的心扉?木木地独倚窗前,嘴角边吟唱着那时的旋律,曾经听过的老唱片。打开岁月的留声机,还可以听得到那时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与动听,絮语一般零丁,呓语如痴。吱吱的磁带搁得有些老了,少年一开始有些不敢相信那会是自己的声音,究竟是哪一天录上去的呢,究竟是谁有意和我开了个玩笑?不解的少年耐心的听着听着,“不管以后身处何方,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永远记得你,我的第一次,我的最爱。”
时光弦上舞步蹁跹,如一方探戈,踩在回忆的某个点位上,踏出被定格的瞬间,在观者的心头微微颤动。还记得那时的你满面羞涩,从不过多言语;还记得那时的你怎么看怎么美,如淡雅的水墨在绢上缠绵不尽。清澈的一泓溪水,碧绿的两弯叶眉;之与未来,一刻尽醉的徜徉者割断了幻想,只属于某年某月某日。不管往后到哪里去寻觅,彼时已成永恒,无声地走在记忆这根弦上。你可许他半亩方塘,作迹红尘;你可寻他青春方好,花样年华;你可怨他蹉跎半世,辜负韶光。而我只愿无悔过这一生。这时父亲推门而入,“怎么还在屋子里,该吃晚饭了”,说完又出去了。少年整理了一番作祟的思绪,脸上微露出一丝笑意。
反复咀嚼着时光弦上某个忽然卡住的画面,仔细玩味着不知被谁调好的循环播放的片段,少年终于试着逃离出以往阴影里裹着的自己。一路走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错过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圈圈的年轮里模糊了的爱情,回回的笙歌里渐淡了的友情,夜夜的牵挂中疏远了的亲情,以及曾经无悔的青春年少。怪只怪那时的自己太过于执迷,醉在桃源旧梦,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徘徊,在一个人的角落里遗忘,忘了抬头看看不远方的天空,忘了闭目听听身边不一样的声音。少年微微叹了口气,径往灯火阑珊处。
其实想想,烟光人间本就迷迷糊糊,任谁也说不清。曾经是何模样无关紧要,反正都已记不得。而此刻尚完整,一如那镜中的轮廓,添一笔多余,少一划却残缺不全。一次次错过,一回回哀怨。寂寞熏着的五指争吵着,烟气缭绕,抖个不停,似乎已动了干戈;孤独染着的流年作祟着,雾气弥漫,躲躲藏藏,让人好生寻找呵。少年迟疑了一阵子,在路口徘徊着。
不解的愁眉难展,薄唇微动却无语。青春流逝后,只剩下荒凉的戈壁。没有你的步伐,只有我的脚印,在芜杂的空间里遍寻过影。叹什么,年去容颜随波老;怨什么,寂寞难捱斯人独消瘦。半世光阴,未曾识君面。只颗心不甘,尚有高堂遥盼,家书未寄。那期待眼神,久不敢触及。浅吟一声,寂寞两地。剩下的路要走,但你我也要寻。可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荒芜了三生石畔,似水流年。
记忆碎片,依旧在孤夜里拼拼凑凑。淡忘的始终是与你相处过的片段,不管往日如何,时光游走指间。怀念别后的七八年,灰白影像渐添上光彩,今时默然相对,至于后来尚不敢言语,但永将不忘。少年这次回到家,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不用耳也不用眼,毕竟听得不切看得也不真,只用心感悟,直至灵魂寂静。
3。后来,我们渐老去
之后的日子里,少年参加了堂兄的婚礼,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子要厮守一生,然而说好了本是一辈子,可这一辈子却失去了你。不管这一分钟过得快与慢,总是在六十秒内走完。担当起的婚姻,遥远了的爱情,至今他还不知何时会考虑这一天。但我想说,既愿厮守,艰难与否,都该是一辈子。“从一而终。”你瞧舞台上的他说得如此坚决。
证婚人说着地老天荒的厮守誓言,少年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管哪一种形容的你,无论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都不会躲躲闪闪,逃避你的眼神。过去的样子我会记得,将来的我同样不会淡忘,彼此的默契不是说谁来成就,只是初相识便定格在时光的浅湾里,而后泊着回忆的轻舟,等着我们撑离,在波微荡的水面上寻觅老去的故事。”
“年轻的时候总想知道沙漠那边有什么,走过去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如今少年多次走出家门,在陌生的城市里替换着脚步。幻想中的江南,和在家时的感觉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自己已经行得远了,再也望不到家了,唯一拥有的仅剩下泛黄的回忆。至于那无脚鸟,每个人都往往如此。而这一眼望过去就是人生,经历着坎坷与失意,承受着孤独与冷清。卧眠风里,但从未放弃过寻找属于自己的方向。旭仔寻母,因为人这一辈子心儿总要有所归属;梦若在一端惊醒,一切幻灭后,追梦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当然我们还可以继续选择,只不过沉重的现实早已扑在眼前。这就是生活,往往逼着我们往前走。或许如此,可以知道幸福的方向在哪里。以前怎么样可以不再去问,还是要看后来,但愿晓得它的轨迹。寻寻觅觅中,不管得到还是失去,要有自己的活法。
繁华落幕,执手走过的红地毯被收了起来,布置好的礼堂跟着拆除,五彩的纸花曾经纷纷扬扬,吹起的泡泡在调好的光线下耀眼夺目,掌声欢呼声似乎还在耳畔持续着。可细细看来,空落落的,只剩下散去的脚印。接下来代替的会是琐碎的日常生活,可能会早出晚归,可能会偶尔争吵,可能会有个可爱的宝宝,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而我们也一天天老去。
不管这支舞跳得好与否,只要尽力去做了,时光老人会体谅我们,你瞧他奏起的弦乐韵律感多足,相信舞者会走出曼妙的舞步,舞姿可以不考虑,但周身的喜感一定要有。正如脚下的路,一开始走的时候一片坎坷,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只得光着脚来回;后来铺成了石子路、水泥路,渐渐好走了起来,可以骑把单车兜兜风,人儿也不是那么疲惫。如果可以继续走下去,或许会出现柏油路,会有辆跑车低速行驶着,到那时,而你已经在康庄大道上。带着青春时的梦想上路,找寻坚定下来的方向,那你也可以演绎好属于自己的黑天鹅。
至于那后来,自然是我们渐渐都变得老了,皱纹添了,眼袋深了,耳朵背了,牙齿也都脱落了。一切苍白得只剩下凋零的回忆,躲在夕阳底下偷偷细数着流年。时光弦上的影像时而灰白模糊,时而斑斓多姿,翩舞在记忆河畔,无声地游走着。田间蝶起,瓦舍蜂落,没有霓虹灯,没有歌舞场。在原始的村落里栖息,逐渐变得透明的灵魂随之安静了下来。
离别的车站,父亲依旧在那里守候,望着他在夜幕中远去,消失在路口。少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窗镜上的影像一点点清晰,轻轻触碰着昨天的面颊。忽然看到了印象中的那个女孩的身影,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偷潸的泪水在心头流着。还记得那晚,独醒难眠的少年,打开了留声机,刻录下一段旋律,随后起舞,孤独的时光老人正坐在一旁。